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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辩道:“我一人在家中也是孤独。”月余前,国都附近郡县于去年所修建的内城墙因坍塌,有百姓死伤,林勤领命前去治理,查明原因。林卫隺跟随而去。已拜建武将军的林卫罹则身在南海郡,无诏不归,送回建邺的尺牍中。林益自从与其妻、子/迁居别处以后,很少再与大宗来往,在朝堂之上亦是多亲近于七大王。长大、衰老、仕宦与男女嫁娶,林氏子弟在家中谈笑的时日也只会日益稀少。命媵婢奉汤后,谢宝因与妇人交谈起此次士族的来往。王氏多是谈论这些士族子弟的才能与建功立业,然后一叹:“却意年齿渐长,已经不再是往日幼童。”谢宝因望着案上的帛书与竹简:“河东郭氏与丹阳陶氏皆有此意,此次便命前来建邺馈遗金帛的家臣传递欲与林氏修秦晋之好。”王氏又有所思的开口:“她们姊妹二人,或是遭遇不同,其立身处事也大有径庭,在三娘心中,万事皆以自己为先,而于六娘内心,家人始终都是第一。”谢宝因不言。但明白只要是她所选,林却意皆会接受。不会出现林妙意那样的情况。因为少时在山寺的经历,林却意变得十分眷恋亲情,只要能与家人长久,她能够为此献出所有。趋近黄昏的时候,妇人也起身告别。在率领三省官员向天子朝贺元日以后,林业绥出宫回府,刚下车舆,便又去往家庙祭祖。在灵魂用以起居的中殿里面,供奉有当年率领博陵林氏北渡之远祖的衣冠及生前所用之物。他从西阶上至殿堂,目光在案上那盘被撕裂的豚肉上稍作停顿,随即垂下视线,从盛有干黍稷的铜盆中任意抓了一把,投入有暗火的祭皿内,以此敬奉祖先。然后又去到中殿以左,祭祖父林祉。出殿要去祭林勉时,男子刚迈步,就闻听到站在殿内林勉衣冠前的郗氏与劝她的随侍讥笑:“既然从安曾信誓旦旦的言明往后都不让我再见到他们兄弟姊妹,那我今日偏要看他如何言出必行?“他身为人子,不祭先父即是不孝。”林业绥停住脚步,掀起眼皮,看见这里确实为供奉林勉灵魂起居的寝殿后,眼神渐渐变得淡漠。他半阖着眸子,用佩巾拭去指腹所沾染到的尘土,语气平淡:“严禁有人惊扰我林氏先祖的灵魂。”奴僕吓得当即便匆匆而入寝殿。很快,妇人被左右之人扶持引退到便殿。进去祭完先父,林业绥转身离开。疾步追逐出来的郗氏站在殿外,但只能望见那道宽厚的背影。从家庙出来,林业绥便回了所居的屋舍。二人起居的房室中,整夜跪侍在卧榻旁边的媵婢见家中男主人归来,迅即站起,转身面朝男子行,然后低头出去。林业绥朝宽大的卧榻望了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几案上。那是一件黑中泛蓝的大裘,应是黑熊皮。他走过去,探入帷幔内,见女子没有发热才放心去沐浴。青铜盘中的薪炭全燃之际,星火从其中迸裂而出,漂浮在空中又渐渐暗灭。谢宝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视线一偏,透过垂帷似乎看见昨夜在兰台宫酬酢的男子就散发坐在席上。炭火在离他三尺处。她穿着中衣下榻,有些失神的看着男子头发,然后拿起沐巾,双足屈着跪在坐席:“郎君是何时归来的?”木屐履过地板时,林业绥就已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他放下沉重的书简,抬眼与她对视:“大约七八刻前。”而后大掌贴上女子的腰。男子轻声道:“我擦过了。”谢宝因忆起他身边僕从所说,神色肃穆:“寒冬遇水,头风最易发作。”林业绥眉宇微挑,望向严肃的女子,恍然明白昨日清晨她的异样,以及那句质问是何意,她已从童官那里知道自己身体是何种状况。他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笑,但语调低沉:“幼福就如此忧虑难与我及尔偕老?”谢宝因重复着拭发的动作,情绪低垂:“其实你明明都知道答案。”林业绥横臂在女子腰间,把人从身旁揽到身前,指腹去触耳垂,慢慢感受着软肉在自己手中变得温热:“但幼福,你是一个独立于我之外的人,我不可能永远都猜到你内心所思所想,有些话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范夫人那里所受的家学,使她成为娴静淑女。谢宝因以十指穿插过男子墨发,指根没有察觉到湿意才安心,然后她将下颔抵在男子肩骨上,或是初醒,精神稍有迟钝:“你身体到底如何?”林业绥拿起案上的大裘披在她身上,而大裘之下,手臂环上女子楚腰,放缓声音:“昔年我虽拜王廉公为老师,但我深知留在国都与那些大儒辩道毫无益处,那时西北有战乱,征虏将军麾下的谋士,在隋郡为能尽早被器重才有此恶疾,多年难医,还有便是陵江边被烈马所伤。”感受到热意的谢宝因用手指捏着裘边,她慢慢拉拢到男子身后,将两人全都笼罩住:“聚少成多,积小致巨,以后药石、针刺、灸疗都可一用,经年累月必会康复。”
林业绥哑然失笑,放在怀中人腰上的力道渐渐收紧。“老师已经身在国都,明日可要与我一起去?”“嗯。”【作者有话说】 凤皇在笯翌日鸡初鸣。雪渐停的时候。士族所豢养的昆仑豪奴立在车驾左右及前方, 护送家中主人出行。在宽广的街道上,华盖牛车缓缓驶向西面,由坊墙单独另开的大门离开长乐坊, 数名甲士扈从其后。而牛车内, 谢宝因与林业绥危坐在车内所设的熊席上,在重重衣裾与宽袖之下,两人手掌相依。经过两条南北纵横交错于整个国都的大道以后,最终来到数坊之隔的延康坊。昨日清晨才从东城门入建邺的王烹也已经站在家门外亲自迎接。行在车驾前方引导的豪奴见远处豪华室第有人在迎候,以手指指示驭夫在何处停车后, 隔着精致编织而成的竹帘,恭敬开口报给车内之人:“家主, 王将军府已到。”王廉公于腊月廿八抵达建邺,在兰台宫拜谒天子以后,谢绝建邺众人的拜帖,直接驾车前往在国都附近山林所置的别墅暂居。元日被其族孙王烹躬身接到家中, 共同祝颂新岁。因此,他们今日所来的实则是王烹家里。豪奴刚说完,便有三声敲击响起。林业绥弯腰从牛车下来, 然后转身, 提前伸手到簾外。身侧之人离开后,谢宝因也微微弯身, 借助身后凭几使双膝先后离席,在看到眼前那如青竹的长指, 微笑着将右手交给男子。随即两人并肩站立, 望向此次要拜见的主人。谢宝因穿着三重衣, 两手交叠落在身前, 从宽博下垂的大袖可窥见一重为白色中单, 二重为绛衣,而蓝色宽袖直裾,腰间被白色大带所束,左右各饰十二组白玉杂佩。而身侧的林业绥同样穿三重衣,一重白色中单,二重蓝衣,三重上衣下裳,皆为玄色,腰间革带。在雪色的映衬之下,世间已无人能比他们更相配者。见到如此情况,王烹当即便大笑着走上前,拱手行礼:“三四载未见,从安兄与谢夫人竟已是‘相爱而不知’[1]。”谢宝因抬手行礼,而后浅浅一笑:“上次会面还是在杨柳亭送别王廉公与将军,我与郎君刚成昏三日,王将军就是如此与我谈笑,再次相见,将军的性情仍还始终如一。”“虽然你我只见过两次,但却像”两人齐声出口:“故人相逢。”与王烹相识多年的林业绥安静看着他们交谈,见二人已无话能说,才温声笑道:“两位故人,先入内拜见老师如何?”王烹应和:“廉公已在家中等着,我来引导。”互相致意以后,三人入其大门,行过众多屋宇,从甬道走到议事的厅堂。然老者未坐高堂,而是于廊室之外席地而坐,身旁架着红炉,火上正在煎新茶,双手揣在宽袖中,赏着满庭的雪。林业绥停下,揖了一礼:“老师。”谢宝因也随着抬臂行礼:“王廉公。”她心中明白此行绝非候问如此简单,而一朝尚书仆射独自前来武将家中,势必会令朝廷有所疑虑,但有她相随,他人口中的所谓密谋就会成为携妻拜谒恩师。王廉公状貌亲善的颔了颔首,一双老去的眼睛已经是清澈与浑浊参半,在两人之间流转,随后蔼然与女子开口:“他林从安何德能有谢夫人为妻。”谢宝因知道男子是王廉公最为爱重的弟子,她以为是老者还在因为过往之事而不悦,抬头跟身侧之人言道:“几年前一别,郎君内心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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