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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裘锦程站起身走过去,“找我有事?”“没事。”裘栋梁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可以画个迷宫,他拍拍裘锦程的肩膀,“好好干。”“您别给自己憋出毛病。”裘锦程担忧地问,“我妈说啥了?”“没说啥,把我骂了一顿。”裘栋梁说,“你妈那脾气你也知道,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就骂我。”“那还行,没骂我。”裘锦程庆幸。“她哪儿舍得骂你。”裘栋梁说,“我去办公室了,你忙。” 海报早读下课铃打响,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裘锦程收起手机,对异常乖巧安静的学生们说:“我的条件和弘毅的学业要求一样,不及格就留级,以及别给我在外班惹事。”他特意看向班级最后一排的刺儿头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学生们纷纷点头。“行,下课。”他踏出班级,朝办公室走去,被飞奔过来的庄纶截个正着。“锦程哥!”庄纶眼下青黑,精神兴奋无比,活像通宵的打工人,浑身透着疯疯癫癫的气息。“……你怎么了?”裘锦程默默后退半步,任何人都害怕精神病,他也不例外。庄纶把一张卷起来的纸塞给裘锦程:“打开看看。”裘锦程一脸莫名,抻开纸张,是一幅精美的海报,细腻的水墨风格,比昨天给出的稿件漂亮许多。庄纶说:“我想了想,画在宣纸上不方便复印,就用数位板重画一份,做了润色。”“你昨晚睡觉了吗?”裘锦程问。“没有。”庄纶指着海报问,“你看看哪里不满意,我改一改。”“满意满意。”裘锦程说,“你上午有课吗?”“有两节。”庄纶整个人处于既疲惫又昂扬的状态中,止不住地碎碎念,“图能改,稿子在我电脑里,你要是不喜欢这版,我还画了两版别的。”“好了。”裘锦程没那么挑剔,他瞅着庄纶的精神状态总觉得是猝死前的回光返照,他问,“你那两节课是第几节?”“第二节和第四节。”庄纶说。“我去找张床,让你睡一会儿。”裘锦程难得主动拽着庄纶的手腕,把他拖到自己的办公室,强硬地说,“在这里等我。”“哦哦。”庄纶点头。
裘锦程一把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泰然自若地问:“爸你那还有多余的折叠床吗?匀我一张。”裘栋梁:“?”正在谈事的教务主任:“?”“杂物间有。”教务主任说,“我带你去拿。”裘锦程拎着折叠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弯腰展开床板,塞到办公桌下方,再摁着庄纶的肩膀让他躺在折叠床上,命令道:“睡觉,到点儿我叫你。”“谢谢。”庄纶说,闭眼前还不忘交代:“你再看看海报。”“嗯嗯嗯。”裘锦程敷衍地应和,坐在椅子上打开海报仔细查看。庄纶学过画画,风格多样,擅长国画和人像,他们恋爱期间的情侣头像都出自庄纶笔下,逢年过节裘锦程也能收到庄纶精心准备的画作。抛去矫情这一点,庄纶的优点很多,浪漫、感性、善于提供情绪价值、多才多艺。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节日和生日,准时准点地送出祝福和礼物。裘锦程偶尔忘记日期,在没有小人恶意挑拨的情况下,庄纶不大会较真,裘锦程一句“爱你”就能让庄纶心满意足,好哄得很。海报以蓝白黑为主,古典与现代交织的文艺风格,细节丰富,光影绚烂,看得出绘者的用心。这只是一场临时架设的公开赛,裘锦程并未对效果抱有太高的期待,但庄纶的支持颇让他产生一种必须全力以赴的紧迫感。庄纶。裘锦程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庞,他的心情像一把怪味胡豆,麻辣甜咸凑在一块儿,分不出个所以然。他应该讨厌庄纶,坚定地断绝和庄纶的一切联系,保持稳定平和的心态,面对一潭死水的生活。庄纶很聪明,裘锦程一直都知道,脑子清楚后的庄纶更令裘锦程害怕。他看得出庄纶的策略,温水煮青蛙,丝丝缕缕的关怀和支持像雾一般渗透进裘锦程生活的边边角角,海啸常常起源于细微的波澜,庄纶则是吹起波澜的东风。裘锦程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海报如此精美,若运营拉胯,实在对不起庄纶的苦心。他执笔在策划案上修修改改,并打开笔记本电脑用excel罗列时间点,写下预计的活动内容、主持人、出席人员、中控人员和注意事项。不知不觉第一节课下课,裘锦程蹲在折叠床旁,轻拍庄纶的肩膀,说:“庄纶,起来了。”庄纶迅速睁开眼,他没睡着,仅在假寐,一把抓住裘锦程的手腕,问:“海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是不是标题颜色不太明显?我想做成那种浮雕造型,但技术有限,画出来跟我想得不一样。”“挺好的。”裘锦程递来一杯茶水,“辛苦你了。”庄纶坐起身,伸手接过茶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杯中上下翻滚的茶芽,接着仰头与裘锦程对视,问:“我是不是做得很好?”“是的。”裘锦程点头,“超乎预期。”“那你、”庄纶蜷起小指,局促地问,“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我了?”“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裘锦程说,语气平直,听不出冷淡,亦没有亲近,“去上课吧,学生们要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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