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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见清紧着眉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走进去。
她的这个老师当了八年,太久了,现在不太能看得了那些本该和朝阳一样的孩子身上有任何一点阴霾。
利落转身之前,沈见清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一扇窗后,没能发现有人正缓步走进她的余光,温声问道:“您是我们阿越的朋友?”
沈见清听到声音陡然回神,看见一位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女士正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女士是这里的院长,刚刚送走一批前来捐赠图书的社会爱心人士,她抬手扶一扶眼镜,笑着对沈见清说:“老远就见您在看阿越了。”
沈见清看看院长,再看看被孩子们包围着,坐在阳光里弹电子琴的秦越,难以置信地问:“秦越是这里的孩子???”
院长看过去一眼,语气里满是心疼,“是啊,出生不到一周就被扔在门口了。”
“阿越从小就身体不好,是跟在我们的老师后面一点一点长大的,”院长话到一半,用手在自己头顶比了一下,叹着说,“长得高,但是长得很慢。”
“有多慢?”沈见清听见自己不解地问了一句。
院长说:“磕磕绊绊,过五关斩六将。”
沈见清脑中嗡然,迟滞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跳动。
秦越会吐,会因为在夏天淋一场就感冒,会成天脸色泛白,嘴唇发干是因为从小就身体不好,磕磕绊绊着长大的?
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她为什么不明说?
有难言之隐?
沈见清思绪纷乱。
院长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转头看向她,和蔼地问:“要不要进去坐一坐?阿越生得好看还有耐心,每次回来,孩子们都要缠着她闹一整天。您找她的话,可有得等了。太阳不下山,她肯定走不了。”
沈见清想说不用,她只是被琴声吸引,不是专门来找谁的。
想起昨晚的不欢而散,抬眼看见被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亲吻脸颊的秦越在阳光里笑出了明媚又朦胧的暖色调,那股在沈见清脑子里出现过窥探欲瞬间暴增。
沈见清努力压着呼吸说:“打扰了。”
“不会。您这边请。”院长边领着沈见清往里走,边解释自己的意图,“阿越自从独立,回来总是报喜不报忧,我也刚好和您打听打听她在外面的情况。”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又停止。
沈见清抿着唇,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诉院长,她对秦越的生活,包括她这个人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就在昨晚,她还大言不惭地问了秦越一句,“秦师傅,你平时在家也这么吃饭?你父母就没人不说你?”
甚至在发现她呕吐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安抚,而是冷着脸指责她欺骗自己。
“秦越,今天是我亲自接你过来帮忙的,你真在我这儿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我也没骗过你什么吧?怎么反过来让你跟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你喜欢逞能是吧,那就自己想办法回去!”
这些话一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秦越急忙过来拉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地甩开,然后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再没有上前一步。
而她呢?
即使听到了秦越那只手磕在墙上发出的闷响,也只是短暂犹豫几秒就断然离开,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店里。
回想起那一幕,沈见清后悔得无以复加。
骗就骗了,好歹先带她去医院看一看啊。
她就算是有意说谎,也不是故意把自己弄病的。
身体不好这件事,怎么算都不是她的错。
而且……
沈见清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越。
昨晚,她走出卫生间之前似乎听到秦越叫她了一声,可是叫完之后的下文就只剩两个单调的“我”字。
她当时还在气头上,秦越表现得越游移不定,她就越觉得她是在心虚,不自觉放大了她的行为——故意骗她,故意想给她添麻烦,让她拉不开手。
现在想来,秦越的欲言又止是不是在考虑怎么告诉她实话?
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多少都受过别人异样的眼光,有些话她们会本能避讳,有些软肋也不能亮给外人。
她当时真是疯了吧?
明明学生里有人犯过危及性命的错,她都能冷静地替他善后,安抚他,给他信心。
怎么到秦越这儿就连最起码的耐心都没有了?
沈见清想不明白,复杂深沉的目光停在秦越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秦越笑起来很明亮,所有情绪都是动态的,习惯性低头用下巴去蹭衣领的时候又会马上恢复安静。
能把情绪切换得这么自如的人,心里一定装着很多事儿。
沈见清沉沉地想。
……
一曲终了,秦越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外面,没能看到刚刚从那里经过的沈见清。
后来,沈见清也只敢隔着安全距离偷偷去看秦越的时候,时常会想,如果不是被秦越坚韧平静的琴声吸引,不是因此停下脚步,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生在冬天,长在冬天,但始终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这个人,用生命里仅限的一点温暖爱她爱得沉默而轰烈。
院长带沈见清来了自己办公室,很小一间,还做了整面墙的陈列柜,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奖杯、奖状和荣誉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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