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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2月12日,那一天爱新觉罗毓瑢十岁生日,整个贝勒府内死气沉沉,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和热闹,也就是在那一天,皇上下了退位诏书,大清朝亡了。毓瑢当然知道“亡”是什么意思,他年少聪慧,四岁就饱读诗书,能出口成章,他阿妈溥绶逢人就夸赞他,良弼叔叔偶尔到府拜访,也会将他抱起,嘴里呢喃着:“大清未来之幸。”

他是不是大清之幸,已经无法考证了,反正大清亡了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恩宠荣辱这点事情,对于十岁的毓瑢来说,实在体会不到。不过他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险恶,从贝勒府举家外迁关外那刻开始,原本巴结谦卑的奴才们开始作威作福,从暗偷到明抢,尤其是父亲在路上病逝后,毓瑢觉得周围一切光怪陆离起来,人和畜生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好在到了关外,已经亲人尽死、财产尽散的毓瑢还能有个栖身之所,昌克赤溥璋收留了他,安置在府中偏院的一角,那一天爱新觉罗毓瑢改名为金毓瑢,前尘往事都和他无关了——他站在一片茫茫雪地里,原本稚嫩的脸庞透出了一股难言的阴冷。

1925年,今年关外入冬早,管家李霖送上了一迭草拟好的礼单,等着东家勾选。他是十七岁就进入金府,凭着努力和上进总算是在六年后成为了这府里的管家,金爷身边的得力助手。书房内很静,李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轻声踏进了书房,恭敬地站在了屋边一角,垂头盯着地面,等待东家开口。金毓瑢很忙,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处理,窗户折射的光彩照射出墙上一道冷冷清清的身影,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高领毛衣,领口恰好卡在凸起呈叁角形的喉结处,将其完美形状呈现出来。

“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声色富有质感。

“爷,今年的礼单拟定了,请您过目。”

“嗯,放桌上吧。”金毓瑢无波无澜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李霖悄然无声地上前一步将一摞礼单放在书桌上,退开手的时候宽大袖口带到了一边垒高的文件,哗啦一声,文件散落一地。桌前正埋首处理文件的金毓瑢抬头,一言不发地看向了李霖,李霖身体一哆嗦赶紧蹲下去捡文件。

“既然如此,我先看礼单吧,你等候片刻。”金毓瑢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而拿起了一旁放着的礼单,展开审阅起来。李霖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后,分门别类地重新整理好放置在桌上,安静地退在一旁等候吩咐。

金毓瑢看得很快,这年末礼单是岁岁年年人不同,含义却一样,不外乎人情世故罢了。一番勾选之后,金毓瑢就将礼单的事情处理完毕,李霖抱起一摞礼单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了声音:“等一下,把罗家那份也备上。”

李霖一听罗家,有些诧异,不禁脱口而出:“爷,这罗家都败落两年了,礼还用送吗?”

金毓瑢看了李霖一眼,淡然道:“李霖,有句话你要记住——人生在世,轻尘栖若草,何时风雨,难料。”

这话李霖听了一知半解,尤其是“轻尘栖若草”他不懂,可是“难料”这两字他听明白了,赶紧恭敬应道:“是,爷。我马上就去准备。”

李霖的动作一直很快,年关将至府中有太多繁琐之事,他办差办得尽心尽力,觉得金毓瑢是这个世上最值得跟随的主子。因为爷特别吩咐了罗家的那份礼,李霖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跑一次货商挑一些上好的礼品,以免下面人不懂规矩,随便以次充好搪塞罗府。这世上人情,要么不要做,做了就要做到用心,送到人心坎去。这也是他第一次独立采购礼品时候,爷叮嘱的话。

李霖挑好了礼品,货商老板亲自鞠躬哈腰将人一路送出门,这可是金府的管家,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万万得罪不起。那头眼见自己老板出去,铺子里两个伙计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了。

“今年金府又是大批量采购,真是阔绰。”

“也不想想对方是谁,金毓瑢啊,关外第一财神爷。”

其中一小厮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开了口:“听说前年他把自己叔父金溥璋给弄死了,然后吞并了所有家财?”

另一人紧张地做出噤声动作:“小点声,这事你也敢明面说?想那金毓瑢手段多歹毒啊,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闯出名堂自立门户了。哎,他那叔父啊真是有眼无珠当年收留了一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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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娉和冯旭一群公子们莫名熟络起来,她化身为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人冯红,时不时就会约上冯旭他们一起吃喝玩乐,尤其是对上冯旭那更是态度热情洋溢。

阔少们都觉得石娉对冯旭有意思,颇有投怀送抱的意思,故而从旁起哄,私下里一群浪荡公子聚在一起,嘴里下流话调侃着冯旭,让他抓紧把人弄到手。

“冯旭,人家都这么主动了,正所谓一笑情通,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你不可失了机会啊。”狐朋狗友之一的马培德满脸猥琐,用词下流,他此话一出,引得另外几个男人们哄堂大笑。

冯旭摇了摇头,没有跟着胡闹,只是伸手朝着马培德脑袋虚虚一点:“马老二,这你就看走眼了。”

他身边的白宝荣听出冯旭话中意思,追问道:“此话怎么说?”

冯旭脸上掠过一丝笑影,颇有些得意:“就说你们平时打水围的时候不用心吧,哪种姑娘可以沾,哪种沾不得,里面可有门道了。”

“你少装蒜了。说吧,那冯红你看出什么来历?”

冯旭摆出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低声说道:“你们没发现她身边的都是保镖?韩栋,会党的,对她什么态度?说不定是外省帮会大佬的千金。你真以为是陈塘阿姑?想玩人家?怕会被人家斩成白切鸡。”

冯旭这么一说到是把马培德给唬住了,他细细一琢磨好像那冯红的行事作风真有江湖儿女的不羁感,当下收起了笑容连连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别玩着玩着丢了自己小命。”

还是白宝荣讲了一句正经话:“其实吧,我看那冯红姑娘虽然举止有些出格,可是那性格挺豪爽,比学院里面那些扭捏的千金小姐看起来顺眼多了。”

一听白宝荣夸赞冯红,马培德立马来了劲:“哎——这么夸人家,不如你去试试啊?说不定人家调转视线改了目标盯上你喽。”

白宝荣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白乎乎的脸,白家几代单传的宝贝疙瘩,都指望他光宗耀祖。只可惜因为他太过金贵,就不堪承受着殷殷期盼,只能够往宝贝的方向发展,断了荣耀之路。

他羞得满脸通红,瞪着马培德怒道:“你少放屁。”

冯旭挤眉弄眼地做着和事佬:“行啦,为了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争的。那冯红要倒贴那是她的事情,只要不破了她的身,剩下的还不是揉搓带捏,有便宜不占就不是男人了。”

“冯旭,你这样不好。”白宝荣也不知为什么恼怒,他将手中牌九往桌上一掼,气呼呼地跑了。

冯旭被指责得莫名其妙,他一摸鼻子喃喃自语道:“他不会真看上那冯红了?”

话说白宝荣把自己气成了一个胀气的白面馒头冲出了会馆,他一人漫无目地走,也不想回府,身后乖乖跟着的自家车子缓慢跟随。

“你不是——白少爷吗?这是在遛弯呢?”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宝荣不由得双眼放光,抬头张望过去,正是刚才他们讨论中的冯红。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灰色外套,不知道为何对方虽然妍姿艳质,打扮却偏向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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