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0部大结局_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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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岛”。众人欢呼雀跃,都以为得救了;于禁瞧见心中却是一凛——襄樊正在敌锋之下,焉能抽兵力援救?反之关羽早备船只欲侵汉水之北,已过两天两夜,来的该不会是敌船吧?果不其然,没多久呐喊声从远而近逐岛传来——关羽的水军来了!
“怎么办?”所有士兵都在向于禁问计。
“慌什么?都给我沉住气!”于禁严厉地呵斥一声,却也没指示该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又有何办法?只能静观其变了。南来船只越来越多,渐渐已不清数目,大大小小铺满水面,一路推进包围诸高地,模模糊糊也瞅不见发生了什么。亲兵纷纷揣测,有的说必是把上面人都杀了,有的说恐是他们降了,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于禁喝令把旗帜拔了,免得引敌人注意——拖一时是一时吧!
虽然瞅得见,离得却很远,一番议论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悄然注视着主帅。于禁虽满目关切眺望远处,也知大伙都在看自己,他却没与任何人目光相接,兀自愣在那里——戎马一生战功赫赫,被曹操褒奖为众将魁首,怎料今日竟落到这般田地?水淹七军,功败垂成,何颜面对大王,何颜面对三军将士?
一片沉默中过了半个时辰,敌船越来越近,连荆州兵的旗帜都瞧得清清楚楚,岛上的情形也看明白了。大多数士兵早疲饿不堪,跪倒在地哀哀乞活,荆州兵收去他们仅有的几件兵刃,丢点儿干粮,自有后面的船容纳收编;也有忠勇之辈誓死不降,靠投掷石块御敌,结果被敌人弓箭射成了刺猬,还有的连射都不射,就把他们扔在孤岛上,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有些曹兵畏惧敌人,跳入水中拼命北游,可逃得一时又如何?后面的小洲早晚也会被敌船侵袭。
“将军!咱们怎么办?”士兵们再也憋不住了,早忘了于大将军不可侵犯的威严,焦急问策。
于禁兀自矜持,回头瞅了瞅赶制的木筏——绳子搓好了,却没捞到多少能用的木料,一两个时辰内筏子造不成;其实做出来也没用,木筏跑得过敌船吗?就算真跑远,没粮食能坚持多久?于禁最后一丝希望泯灭了,握住腰间冰凉的剑柄,干涩地咕哝道:“随我尽忠!”
“对!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亲兵随着喊了几声,但低头再看,底气又有些不足了——没兵刃!大水来时都顾着逃命,谁还攥着兵刃?只剩十几杆戈矛,弓箭也没多少,亲兵的腰刀、佩剑倒不缺,但敌人根本无需短兵相接,一阵箭雨就完了,找谁拼命啊?大家挖脚下的岩石,准备用以投掷。
匆忙间敌人愈近,已驶向十余丈外一处较大的孤洲,于禁方才已探知,与他配合多年的监军浩周就在那洲上,立时紧张起来。众亲兵也暂停挖石头,不知浩监军将如何最后一拼。哪知敌船未近,洲上先是一阵大乱,混乱中众曹兵推搡出两个衣衫褴褛的士人——监军浩周与南阳太守东里衮竟被自己人擒拿,献与荆州军请降!
于禁眼巴巴瞅着二人被敌人绳捆索绑押上战船,却束手无策;众亲兵见此情形更是惶恐,他们跟随于禁多年还算忠诚,唯恐身边也有不逞之徒欲行此举,不少人抽出兵刃护在于禁身边,大伙你瞧我,我瞧你,又是犹疑又是恐惧,都不知对方能不能信任。浩周、东里衮既被出卖,于禁的行踪便无法保密,过不多久,分布各方的十余艘大小船只尽数靠拢,绕过其他小洲,齐向这边驶来。
正午的太阳给水面铺上一层耀眼的白光,十几条船黑压压逼近,正中央渐渐凸显出一艘双桅斗舰,船头高竖一杆红火焰的战旗,上书“关”字。于禁心内狂跳,他效力曹营三十年,威名赫赫功勋无数:征战吕布广立功勋,宛城之败力挽狂澜,官渡之时坐镇危城,诛杀昌豨(xi)殄灭叛乱,累积军功而得曹魏左将军之职、假节之贵,曾招来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今日一切尽皆成空了吗?
抗拒是送死,降敌又损威名,且负曹氏厚恩,怎么办?于禁牙关一咬,将佩剑抽出尺许,可
望着寒光森森剑芒,又畏缩了,世人谁不贪生?他的手颤抖起来,只觉这剑有千钧之重,还剩一尺多在鞘中,却怎么都抽不出来。可恼的是敌船行至一半突然尽数止住,离着十丈的距离却偏偏不再近前,连声呼喊都没有,就让于禁慢慢品味这生死一线的味道。
“将军……”有个亲兵颤巍巍咕哝道,“昔日关羽也曾在大王帐下听用,您也算与他有旧,咱……”虽没敢把话说完,但目光中已露怯意。
又有人颤抖着道:“快看幡竿!那是……”众人瞧得分明,“关”字旗旁悬着颗人头,虽已发髻散乱,滴滴答答还在渗血,但众人一见那横肉虬髯的面孔还是认了出来,乃立义将军庞德!
于禁更是一惊,难道再过片刻自己的人头也要悬于敌船之上?他眼前一黑,颓然坐倒在大青石上,又闻“噗通”之声连响,十几个兵跳水而逃,剩下的人更六神无主了。慌乱间对面又有了动静,关羽的船没动,却从其侧荡出一叶孤舟,上面站定一人,四十左右三绺墨髯,锦衣飘摆气定神闲。
“胡使君!”大家都认了出来,“真是胡使君,还穿着新衣服。”
荆州刺史胡修前一日就已降敌,如今竟成了关羽的说客,离着老远便抱拳拱手:“于将军,今日之事乃是天定,非将军之过耳。洪水肆溢功败垂成,足见天不佑曹,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于禁瞅瞅掌中的佩剑,心头一阵恼恨,他想冲上去一剑把这叛徒刺死,最后一搏跟敌人拼了,但胸中这口勇气却怎么也提不起。他愤然起身,只迈了一步,突见对面敌船上已张满弓弩,霎时身子一软宝剑脱手,继而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周匝兵刃落地之声不绝,紧跟着是亲兵呜呜咽咽的哭声……
太子岌岌
嘉树吐翠叶,列在双阙涯。
旑旎随风动,柔色纷陆离。
这首《槐树诗》乃繁钦所作,歌咏的是魏宫文昌殿前的两棵参天古槐。其实魏宫兴建仅数载,苑囿本无古树,但文昌殿乃朝会正殿,曹操为衬托其雄伟庄严特意从民间移植了这两棵。枝桠繁茂的古槐与斗拱飞檐的殿宇相得益彰,引得邺下文人吟诗歌咏。大家品评高下,公认繁钦这首诗言简意赅最为传神。每逢夏秋之际,雪白的槐花如珠串般飞舞在幽幽碧叶间,加之骄阳映照、清风弄舞,当真五光十色、葳蕤陆离。
昔日文会如幻如梦,而今树在诗亦在,诗人却没了——记室繁钦因病亡故。曹丕闻讯悲怆,一连三日上门吊祭,亲自为其料理丧事。
其实他俩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不过繁钦性情圆润,善于在诸王子间游走,既是曹植府上常客,又与曹丕做了多年笔友,常以书信交流诗文;加之邺城文士唯他是颍川人,不免使人另眼相加。因而曹丕得知噩耗顿足泣涕,率阖府掾吏登门吊唁,又是献酒祭灵,又是赠送财帛。
旁人看来曹丕的举动未免小题大做,繁钦虽以文采驰名,毕竟不能与陈琳、王粲之辈比肩,除了舞文弄墨别无建树,堂堂太子何必为一介刀笔老吏忙上忙下?然而不在其位不知其忧,他们不了解太子的苦衷,除了忙这些丧葬礼仪之事,曹丕还能干什么呢?
君臣父子自古最难相处,曹操又是猜忌多疑之主。曹丕勤勤恳恳诚心任事,在他看来是迫不及待抢班夺权;曹丕清静无为韬光养晦,在他看来又庸庸碌碌,难堪大任;曹丕亲近群臣,他怀疑结党营私;曹丕疏远臣下,他又说太子心胸狭隘,简慢无恩——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把曹丕挤对得晕头转向。留守邺城情同监国,但曹丕既不敢荒废政务又不能过于热衷,只能粗弘大体;即便如此还是屡屡得闻父王不满之言,眼瞅着曹彰统领军马独当一面,曹丕欲与之争而不能,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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