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0部大结局_第一章 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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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诚恐。
邢贞攥着他手不撒开:“长文得魏王看重,担当魏国御史中丞,前途无可限量。”
“邢公过誉。御史大夫袁公近来多病,魏王调卑职充任中丞不过代理一时。卑职勉力为之犹恐不及,何敢指望高升?”其实凭陈群的名望资历到邺城必受重用,这都是客套话。
邢贞越发惺惺作态,对身边众人道:“你们听听!这才是不骄不躁谦谦君子,长文若不成一代名臣,岂有天理?”
“是是是……”全是求人来的,大伙自然顺着说。
陈群懒得再绕圈子,索性把话挑明:“邢公不必谬赞,有何驱使但言无妨。”
邢贞这才松开手,捻着胡须笑呵呵道:“何敢劳长文办事?我来不过是饯行,最近忽冷忽热时令不佳,你一路上要保重身体……”说到这儿他稍稍顿了刻,继而才道,“到邺城之后如能单独觐见,还请代我向魏王问安……”说了半天这才入正题。列卿又如何?汉家之卿不及魏国之吏,说穿了他也想另抱琵琶。
聪明人一点就透,陈群不待他说完就应承下来:“明公无需挂心,卑职一定将您这份心意转达大王。”
“多谢多谢。”邢贞喜笑颜开连连拱手。
正难以启齿的韦晃一旁瞧得分明,有邢贞示范,该怎么开口他也清楚了,终于把牙一咬,刚要起身下车,却见众官员左右闪避,揖让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文士走进人群——原来是陈群的内弟荀恽。
荀恽不仅是荀彧之子、陈群的内弟,更是曹操的女婿。自从曹操晋位王爵,所有女儿都被晋封公主,荀恽之妻如今是安阳公主,荀恽本人继承父亲万岁亭侯的爵位,如此身份谁敢怠慢?众官员见他都恭恭敬敬退避三舍;韦晃也不便过去搅扰,又坐下等候。
陈群素来与这位内弟关系亲厚,一见他来格外欣喜:“原以为你不来了,我还道公主治家甚严,不让你出门呢!”
荀恽只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只锦囊交与陈群:“这是小弟写给临淄侯的书信,劳烦姐夫捎去。”荀恽与其父不同,身为曹门之婿怎会反对曹氏代汉?况且他自小与曹家子侄一处玩耍,有总角之谊;尤其与临淄侯曹植志同道合,常有书信往来。
陈群刚把信收好,荀恽又凑到他耳畔,神神秘秘道:“姐丈为官多年才智出众,无需小弟杞人忧天,但眼下有桩大事格外要紧,处置不慎只恐种祸。”
“莫非魏王立储之事?”陈群早揣摩到了——如果说曹魏擅权是汉室之忧,那立储不明就是曹魏之忧。曹操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国本未定,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又会引出多少乱子?曹丕、曹植明争暗斗将近十载,至今也没个明确说法,这事已成为百官心中隐忧。可大家又敢想不敢言,连毛玠、崔琰、徐奕那等元老都因卷入争储之事纷纷落马,谁还敢公然提及?
众官员已退得很远,荀恽还是不禁压低声音:“大王立储不明,朝野之士各拥其主多有争执。大王若征询立嗣之事,您千万三思而言。”
“三思而言……”陈群凝视荀恽,细细咂摸这四字的弦外之音,似乎感觉到舅爷在跟自己玩心眼,于是顺水推舟道
:“若依贤弟之见,五官将与临淄侯谁更适合继统?”
荀恽一怔,踌躇片刻才道:“并非小弟与临淄侯相厚有意偏袒。若论德才实是临淄侯更胜一筹,文章诗赋流布天下,朝野何人不知?况坊间传言,魏王蓄废长立幼之意,前番崔琰、毛玠二公相继遇害,实因二人力保五官将所致……不过大王处事一向深不可测,即便至亲亦难忖度,传言也未必确凿。”他也不敢把弓拉满,“咱们荀、陈两家素为颍川之士影从,我父亡故,如今姐夫之荣辱不但关乎两家兴衰,也关乎门生故吏、众同乡的前程,以小弟之见还是不要弄险为妙。”荀恽声称不偏袒,却说崔、毛二老因保曹丕而死,又主张“不要弄险”,绕来绕去还是挺曹植的意思。
“嗯,有道理……”陈群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以为然——荀恽并不知晓,他这位姐夫数年前就已暗中投效五官中郎将。
非但许都、邺城百官不知,连曹丕其他心腹也未必知晓,近几年陈群与其说为曹操效力,还不如说是替曹丕观望朝局,连尚书令华歆、光禄大夫董昭也在他窥伺之下,早已是曹丕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按理说他与荀恽既是姻亲又是同乡,重要立场应向其坦言,不过处在当今这世道,万事都要慎之又慎。荀恽与曹植关系太好了,又娶魏王之女,就算荀恽不透露给曹植,卧帐之内对妻子说起,也非同小可。既然如此陈群索性连这个素来亲睦的小舅子也一并隐瞒,在自己妻子面前更是只字不提。
荀恽全然不知姐夫跟自己不在一条船上,还替他出谋划策:“如此最好,不过你也别怠慢五官将。倘若事不可解,我帮你周旋,毕竟我是曹门之婿。”
陈群望着懵懂的内弟,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一场储位之争从宫闱闹到朝堂,从邺城闹到许都,闹得手足同朝异心、夫妻同床异梦,真是可悲可笑!好兄弟,有朝一日你明白实情可别埋怨姐夫。我也是一番苦心,你乃曹门之婿,我又是你荀门之婿,绝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若曹丕为尊,陈兴荀衰,我提携你;倘曹植得立,荀兴陈衰,那时你再帮衬我。荀、陈两家攸关颍川士人之兴衰,无论如何也要屹立不倒,此中奥妙你慢慢就会懂了。不是姐夫信不过你,只是你还年轻,仕途如战场,有真刀真枪,还有冷箭暗算,倘若避匿不及中了暗箭,一人落马就能绊倒一大片。焉能不慎?
“姐夫,怎么了?”荀恽觉出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没什么。”陈群挤出一缕苦笑,目光转向远处群臣,喃喃道,“我在想……这些许都遗臣争相来送我,看似恭顺,可谁知他们心里究竟有何算计。世间最难知者——人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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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群、荀恽郎舅之间说体己话,来送行的群臣不便聆听,都退得甚远,各自盘算心事。已跟陈群说上话的暗暗祷告,希冀他言出必行帮忙美言;还未逮到机会的人不错眼珠盯着陈群,只待他们叙完家常再凑过去。唯独韦晃心下矛盾,刚才他已下决心开口求人,让荀恽拖了一阵又开始动摇,名声重要还是实惠重要,实在难以取舍。
就在他自己跟自己较劲之时,忽听耳畔传来一声呼唤:“这不是韦兄么,你怎也来凑热闹?”这声音韦晃再熟悉不过了,是近两年与他走动甚近的少府耿纪。
同一个地方的名门大族往往多有深交,在朝为官就会结成乡党,攻守同盟互相扶持,而且越不得志就越抱团。曹氏为政也依赖乡党,核心智囊为颍川人,地方干吏多兖州人,掌握兵马的多是沛国同乡,这三个地方的人更易得到重用,其他州郡就不免有些吃亏。关中士人势力较弱,特别是韦端、段颎那代老臣死后,许都之官唯少府耿纪、太医令吉本算得上人物,一个扶风人、一个冯翊人,却都不太得曹操信任,所以韦晃调任许都,立刻被他们拉进这小圈子;而韦晃在许都人生地不熟,有同乡照顾也觉方便,与耿、吉二人越走越近。
耿纪相貌颇为不俗,生得净面长须、目若朗星、鼻直口正、大耳朝怀,加之身材魁伟白发不多,很难想象他已年逾五旬。少府乃九卿重臣,但他今日不穿深服,不乘马车,只一身青缎便服,头戴武弁,足蹬单靴,独自骑马而来。韦晃诧异:“耿公为何如此装扮?”
耿纪捋髯而笑:“我并非给姓陈的送行,只是出来逛景。”
“旷湿之地有何景致可逛?”
“谁说无有?”耿纪举马鞭往人群一指,“这帮厚颜无耻、舐痈吮痔的官难道还称算不上奇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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