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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上下颠倒接过涂色书,因为不用转过来也能看见封面上的书名:《让民主拥抱民主》。美国佬看着我上下颠倒地拿着书,我完全清楚他在想什么。你看,路易斯同志,我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但你确定我们没找错人吗?

——这是个分析说明,对,就是这么一回事。路易斯,他知道……我是说……来,听我说。给我一下好吗?谢谢。咱们看看,看看,看看……啊哈!第六和第七页。翻到第六页。这是民主制度下的世界。看见了吗?公园里的人们。孩童拦住冰激凌车,有人大概正在买雪糕。看,看见读报的男人了吗?哎,你看那个妹子,很辣,对吧?穿迷你裙那个。谁知道那些孩子在学什么,但他们反正去学校。还有画上的所有成年人?他们能投票。他们决定谁该离开,不对,谁该领导这个国家。嗯,对,你看那些高楼大厦。都要归功于发展、市场和自由。那就是自由市场,孩子。画面里的人要是不喜欢什么事情,他们可以大声说出来。

——你要我给这幅画涂色吗,老板?

——什么?不,不。听我跟你说。我给你几十本这种书,你拿给你们的学校。我们必须向年轻人传播理念,免得该死的赤色共党污染他们。他妈的共党分子那帮怪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是同性恋吗?因为你我这种正常人能繁衍后代。共党分子?他们就像同性恋,只会拉人下水。

还有来这儿传教的那些美国教会,我心想,但没有说出口。我说,

——你说得对,老板,说得对。

——好,很好。你是个好人,威尔斯先生。我觉得我可以和你敞开来谈。告诉你吧,呃,接下来你即将听见的是机密情报。连基辛格都还没听过简报。连路易斯也是第一次听见。我说路易斯,我打赌你猜不到东柏林现在最大的产业是什么。晚期堕胎。嗯哼,你没听错,屠夫把婴儿从怀孕五个、七个甚至九个月的女人肚子里拽出来,喉咙刚出阴门就是咔嚓一刀。你能相信会有这种烂事吗?情况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女人宁可杀死孩子,也不肯让他们在东德出生。东德的居民,他们买什么都要排队,威尔斯先生,书里写的一点没错。他妈的买肥皂都要排队。你知道他们拿到肥皂干什么吗?卖掉换食物。倒霉的小杂种们连一杯像样的咖啡都搞不到,狗娘养的政府把菊苣、黑麦和甜菜混在一起,然后管那东西叫咖啡欧蕾。听着像是“恶作剧”,对吧?我以为什么都见识过了呢。让人大开他妈的眼界,我跟你说,大开他妈的眼界。你喝咖啡吗,威尔斯先生?

——咱是喝茶的,先撒。

——算你走运,孩子,算你走运。但你眼前这个宝贝国家?要是不立刻拨乱反正,用不了两年它会变成又一个古巴,或者更糟糕一点,又一个东德。我险些看见智利变成那样。险些看见巴拉圭变成那样。只有上帝才知道多米尼加共和国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一些话有一定道理。但中情局的这些人就是忍不住要滔滔不绝。他们一旦认为你相信了他们,撒谎似乎就变成了嗑药。不,不是嗑药,而是比赛。来,咱们看看我跟这个无知黑鬼能把蛋扯到哪儿去。我从眼角观察他观察我,他以为我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路易斯·约翰逊离开的时候,他深感敬佩的是一个不识字的文盲居然会这么聪明。当然了,这个聪明是受过训练的好狗或猴子的那种聪明,他跟我说外星人,看我会不会——用他的话说——买账。这位克拉克先生说得无比认真,我不得不抬头看天空有没有变成灰色,顺便给他的故事添加几分情绪。

——我想说的是你的国家正站在十字路口。接下来的两年将至关重要。请问我们能指望你吗?

我不清楚这家伙想听的是什么操蛋回答。他希望我说什么呢?说我愿意入伙?还是既然在皇家港,我应该说哎哎,船长?大爱博士瞪了我一眼,然后闭目上下点头。意思是你就说点这个白痴想听的话吧,孩子。

——咱愿意上船,先撒。

——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他妈的太棒了。

克拉克先生起身要走,说他的车会送他回梅菲尔酒店,他的公寓准备好之前他都住在那儿。他在桌上放了十块美金,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弯腰对着我的左耳说:

——顺便提一句,我注意到你最近去了几趟迈阿密和哥斯达黎加。忙碌的小蜜蜂,对吧?当然了,美国政府对牙买加人和旅居国外的牙买加人之间的活动毫无兴趣。帮助我们,我们就会遵守这个约定。翻译给他听,路易斯,可以吗?

——一路走好,克拉克先生。

——克拉克,结尾没有——

——e,我说。

——后会有期!

我望向大爱医生。

——他真叫克拉克?

——我真叫大爱医生?

——他说“我”,不说“我们”。

——我注意到了,汉子。

——这一点值得关注吗?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你就继续运你的东西吧,哥们儿。你们拆开你们那箱好货了吗?

——我以为美国人都说好东西。

——我他妈像是美国佬吗?

——你要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牛仔李医生?再说那个箱子很久以前就拆开了。

他指的是另一批货,运进来的方式与1976年12月那批一模一样。标着“音响设备/和平演唱会”的大箱子留在码头上等我,哭包、托尼·帕瓦罗蒂和另外两个人拆箱卸货。我们留下了七十五把16,另外二十五把卖给王桑区的人,他们最近似乎非常想要军火。弹药全留给我们,这是哭包的主意。让他们自己搞子弹去,他说。

看起来我们正在为战争做准备,而其他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和平。罗爸爸从歌手遇刺以来就躲在朦胧云团里,这会儿突然蹦了出来。就好像他打算独自承担所有罪责,但承担所有罪责的反面就是享受所有赞誉。他对歌手说,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他进了监狱,否则事情就根本不可能发生。罗爸爸很久以前就跳上火箭飞出了这颗星球,他还不如去参加《太空小猪队》呢。麻烦在于每天都有更多人登上他的飞船。和约热病传遍整个贫民窟,第一次团结舞会结束后,杀死我表弟的男人来找我,展开手臂像是等我拥抱他。我说他是屁眼人,转身走开。

和约热病甚至传到了瓦雷卡山,铜子儿这种人多年来第一次下山,像是他忘了牙买加每个警察的弹仓里都有一颗子弹刻着他的名字。铜子儿下山吃喝玩乐,我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国家。

罗爸爸甚至来我家问我为什么不跟着新的和平节拍跳舞,还说黑人真该听一听马库斯·加维究竟为我们制订了什么样的计划。我懒得问他知不知道马库斯·加维到底说过什么,这些道理是不是某个身在伦敦的拉斯塔教徒灌输给他的。但他那双眼睛啊,我看见他那双眼睛里含着泪水,在恳求我。这时我忽然看穿了他的问题和他正在干什么。他的视线已经远远越过云层,越过贫民窟,越过时间和他在尘世间的位置。他在思考自己的墓碑上会写什么文字,他的最后一块血肉从骨头上朽烂之后许多年,人们会怎么论断他。忘记他七次因为杀人或杀人未遂进监狱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忘记在白人和大爱医生出现前,是他教每一个男人学会开枪。忘记他和警长杀手在各自标出的地盘内操纵犯罪。他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写着他让贫民窟团结一心。

人们以为我对罗爸爸心怀怨恨。咱对他的感情只有爱,无论谁来问我都会这么回答。但这里是贫民窟。贫民窟不存在和平这种东西。只有这条真理永远不变。只有我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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